午后四点半的便利店

下午四点半，我走进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只是想买一瓶水。推门的瞬间，风铃响得有点迟疑，像刚睡醒的人清了清嗓子。冷气迎面扑来，带着塑料帘子被掀起的哗啦声，把外头的暑气挡在了门外。
收银台后面坐着穿蓝衬衣的小哥，他正用圆珠笔在收据背面画格子，大概是在打发没有顾客的空档。见我走近，他抬头笑了一下，眼角挤出两道很浅的褶子。我点头回应，把矿泉水放在台面上，顺手从货架旁的小筐里抓了一根棒棒糖——荔枝味，包装纸上印着褪色的卡通兔子。
“两块八。”他说。声音不高，刚好盖过天花板上老式空调的嗡嗡声。我扫码付款，听见手机提示音和收银机的“滴”声几乎同时响起，像两个不熟的人客气地击了下掌。
旁边冷藏柜的灯管闪了两下，又稳住了。玻璃门里整齐码着一排排酸奶，最外侧那瓶贴着今天的日期。我盯着日期看了几秒，忽然想起冰箱里还有半盒上周买的同款，大概快过期了。这个念头让我把刚拿起的酸奶又放回去，指尖在冰凉的瓶身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指纹。
靠窗的位置摆着两张小圆桌，其中一张旁坐着穿校服的女孩。她面前摊开一本练习册，草稿纸上写满了公式，但笔停住了，正望着窗外发呆。窗外是公交站，站牌下站着个戴草帽的老人，手里拎着一袋青菜，叶子边缘有点蔫。女孩的目光追随着老人缓慢移动，直到公交车挡住视线。
我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便利店的自动门又开了，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外卖员，熟门熟路地从冷柜里拿出一瓶冰镇乌龙茶，结账时和收银小哥互相点了点头。他们应该认识，也许是常客。
墙上的时钟指向四点四十二分。我撕掉棒棒糖的包装，把糖含进嘴里，甜味漫开时，忽然意识到：这大约是今天最轻松的三分钟。没有待办事项的提醒，没有必须回复的消息，只有塑料糖棍在齿间转动的轻微咔嗒声。
走出便利店时，风铃又响了。外头的热气重新裹上来，像一条晒暖的毯子。我捏着糖棍，看见公交站的女孩也收拾书包走了出来，她经过我身旁时，书包侧袋的钥匙串发出叮当脆响。老人还在原地，公交车刚刚驶离，留下一地晃动的树影。
荔枝糖的甜味渐渐淡了。我把糖棍扔进垃圾桶，听见它落底的轻响。四点半的便利店，就这样又完成了一次不动声色的交接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