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边的絮语
村头的老井总蒙着层氤氲水汽,井绳在青石上磨出的深痕,像岁月刻下的皱纹。清晨或黄昏路过,常能听见木桶与水面相触的"咚"声,混着女人们此起彼伏的家常话,在井台边织成细密的网,兜住了几十年的光阴。
天还未亮透,王婶的脚步声就惊醒了沉睡的井台。她系着蓝布围裙,木桶坠入井中的声响格外清脆。"老张头家的小子考上城里大学啦!"第一桶水提上来时,这话也跟着破水而出。晨雾中,陆续赶来的妇人纷纷惊叹,井绳摇晃的节奏都变得欢快。李嫂搓着衣服接话,皂角泡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可不是,当年这孩子还在井边偷玩水,转眼就成了大秀才。"井台边的石板被踩踏得发亮,倒映着女人们眼角的笑纹和发间的白霜。
正午的日头最毒,老井却成了天然的空调房。卖冰棍的老汉推着木车在树荫下打盹,竹筐里的棉被捂着冒冷气的铁皮箱。孩子们举着刚从井里湃过的西瓜,红瓤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张爷爷摇着蒲扇讲故事,说到兴起时,用烟杆敲敲井沿:"这井啊,清朝就有了,当年闹饥荒,多亏它救了全村人的命。"井壁上斑驳的苔藓静静聆听,见证过饥荒年月的悲怆,也记得丰收时节的欢歌。
暮色漫过村庄时,井台又热闹起来。年轻媳妇抱着换下的衣裳,听着老一辈传授持家经。"新棉絮要多晒几遍""腌咸菜得用井拔凉水",这些琐碎的经验随着搓衣板的节奏,从粗糙的掌心传到年轻的耳中。井台边的槐树落下几片叶子,飘进洗衣盆里打着旋儿,恍惚间,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蹲在母亲脚边玩水,把井水溅得满裤腿都是。
雨季来临时,老井涨满了心事。浑浊的井水打着转,漫过井台的石阶。男人们用粗麻绳系着竹筐,小心翼翼清理井壁的青苔。女人们站在屋檐下张望,念叨着"井水浑了,得等三天才能用"。雨停那日,全村人像是约定好似的,提着水桶来排队打水。第一桶清水舀出时,欢呼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水珠顺着桶沿滴落,在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如今回村,老井依然在那里。井绳换成了崭新的尼龙绳,井台砌上了光滑的瓷砖,但木桶入水的声响,人们闲话家常的语调,依旧带着熟悉的温度。井口蒸腾的水雾里,恍惚能看见无数个晨昏的重叠——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搓衣板前的妇人、摇着蒲扇的老者,他们的身影与声音,都化作井边永恒的絮语,在岁月里轻轻回荡。
作者:颜梦雨,江浩源,胡玉婷,高晨茜,陈娇娇,张琳羚 来源: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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