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记

我在考场，遇到一位旧识，大概。
当时，他在我身后，一个转身，便看见了脸。人的五官，大抵是一样的配置，抛却装饰，疾病，不过是眼睛鼻子眉毛嘴，每一个部分，大概是可以找到与别人一样的，放在一起，倒成了标识的脸。监考员拿着我的身份证，比对着。我，即是我的脸。我是记得那张脸的，大概。
可是，我没有认。
我用我的余光瞥向他，直盯着人，大抵，是不礼貌的，也是引人注意的。似乎是挑衅般的审视。他在和身旁的人交谈，声音，是不一样的。可说话的味道和语言习惯，是不变的。我对我的记忆，向来有着信心。我想，我认出来的，也许。
可是，我没有认。
我坐在我的座位上，一个靠前的位子，空调的风直吹着，有点冷。我斜过身，恰巧，看见他坐在上一排的远处。我可以仔细看了，远处的注视，总是不被发现的。眼镜，发型，一切，都和旧日的幻影重叠。他大抵，是高了的，也是瘦了的。时光可以改变太多。可直觉告诉我，我认出来了，应该。
可是，我没有认。
他，大概是遇见熟人了，轻轻地招呼，普通一笑。啊，眼睛，我是记得，那双眼睛的。时光，也总还是有改不掉的陋习。那双眼睛，平时是下垂的，没有什么光彩，倒是，映着楚楚可怜。一笑，便扬上去，整张脸，都明媚起来，嘴嘟起来，却是比如懿自然。我，是惯观察别人的，说来奇怪，眼睛，在脸上，算得上是平平无奇。在我这里，是我最喜爱的点。所谓眉眼，就是看人。从看人望待人，凭其心，推其行，习惯使然。那双眼睛，毋庸置疑。我认出他了，肯定。
可是，我没有认。
我在我腐朽的回忆里，捞出他的剪影，细数，不过数面。我是记得，他的姓的。是记得，他曾经的事的。我向来对回忆，是有着自信的。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我是记住他的姓的，可也只记住他的姓了，我是记得事情的，可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云烟。
我是记得他的。
可他，不一定记得我。
曾经的朝夕，也只是过客。
出了考场，他从我的面前经过，同行的人亲切的呼唤他的名字，我听不清，但我听见了姓。我打开手机，翻寻旧日的列表，寻找过往的踪迹。我寻到了QQ，打开简介，看着定位，我想，我没有认错，我认出他了。
当时，他就在我的身后，一个男生找一个男生搭话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即便素未谋面，可询问就是轻而易举，我可以有上千种开口的方式，每一种方式都能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每一个回答都可以开启一段尘封的对谈。上天，男生之间的交流最简单不过，不用一点花花肠子，只要足够真挚，就能得到一切你想知道的。
可是，我没有认。
我不知道，当我在列表中寻找人脉时，我在想什么，或许，我只是想验证自己，在脑海里检索的能力。我看着好友申请，最后还是关掉了页面。
找不找得到，又何妨呢？
我认出他，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