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填补的遗憾

“轰隆”一声霹雳惊响刺入头骨，脑神经也随着闪电骤然一跳。黑暗中我猛然地起身，瞪着眼睛，环顾四周：被踢开但仍半盖在身上的被子，凌乱的耳机线、充电线缠着手机。幽暗的光隐约透过窗帘的间隙射入，伴着凄冷的雨声，抚平了雨夜的闷热，却抚不平醒者的悸动。
来到泰州学院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悄然入秋，夏日远去，但那份记忆却从未远去，时常在梦中浮现，不甘沉入脑海的深处，又或者说，它本就来自那里......
同样是一个雨夜，夏日的雨夜没那么凄冷，反倒是燥热，如同恶魔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心灵，引燃人类内心中的无名之火，将人引入不可视的深渊......门外的脚步声凌乱、电话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爸妈焦急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也像是诉说着什么似的，预示着那一夜的不平静。我把头蒙入被子，企图早点睡着，直到意识逐渐模糊渐要坠入梦乡的时候突然被妈妈拉起来。看着母亲红着眼睛，语气焦急，我的大脑都还没有清醒，没听清耳边的话语，就已经被慌乱地拉了出去......
感受着手心尚在的余温，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闭上了眼睛。懵懂无知的少年看不出她的安详，总觉得婆婆的睡眼惺忪，只无奈少年期待婆婆睡醒的愿望终究落空，生命中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
再次躺下，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我至今不能得知为什么婆婆去世的时候我始终流不出泪水，却只在回味往事时莫名地发觉眼角湿润......身上的冷汗渐渐消散，越发阴冷，我重新盖严实了被子，蜷缩着身体，感受着余温。窗外的雨还在下，看不出大小急缓，隐约觉得是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仍是那淅淅沥沥的声音。意识陷入昏沉，恍惚之间，只觉得是这雨声引着我走向什么地方，似是一个漩涡，似是一片虚无......
一点光亮骤起，我站在路口，看着熟悉的那个她，站在回家必经的街角等着我，嘴里吆喝着我的小名，生怕我听不见。夕阳的光晕柔和地浮在空中。我牵着她的手，感受着肌肤之间的摩挲，感受着年轮的印迹、岁月的刀疤，那褶皱是时光的馈赠，鼻尖是老人衣服的独特味道，那是一种悠远的气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远去，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晃个不停......
猛然间残阳如血，天空像是裂开，现出一个巨口，欲要吞噬世界。人影消失，绿色消逝，灰白的死亡色调蔓延开来。我拼了命得用力抓握，身形却是一阵晃荡，这时蓦然发现手心空空如也。不知何时，我竟一人站在十字路口，不见熟悉的身影，空荡的世界，不见一个人影，天空裂开巨口吞噬而下，黑暗与黑白笼罩我目之所及，残阳印照出血色的世界......恐惧瞬间包裹住我的心神，心脏仿佛即将要炸裂开来，脑海一阵刺痛，无力感席卷全身......
痛恨不能将眼眶瞪裂似的，我睁开了眼。雨还在下，却没得那些个凄冷了。没有那么光亮，却也显得世界精神了些，路上依稀有两三个行人举伞前行，清冷的风吹散了内心的狂躁，又一次抚平记忆的波澜，吹入心灵的深处......有些记忆，总在意识的深处撕开封锁，一次又一次地突破，透过阻隔，宣示着某些人或是某些事存在过的痕迹......
遗憾的是，我直到那一刻也没有对她说出那一句“我爱你”。却只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常常用着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诉说着渴望她也能听到的话语：“婆婆，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