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议事会:乡村振兴的 “草根力量”
闽北的夏夜总裹着一层湿润的风,把村口老王家的小院吹得格外热闹。我跟着党支部下乡那天,正赶上村里要开议事会,商量修水渠的事。院心的老槐树下,长条木凳摆了一圈,村民们扛着锄头、拎着竹篮就来了,裤脚还沾着田埂上的泥,坐下时木凳吱呀一声响,倒像是给这场聚会敲了开场鼓。
起初我以为,不过是走个 “听取意见” 的流程。毕竟在课本里,乡村建设多是 “规划先行”“政策引导” 的宏大表述,我甚至悄悄在笔记本上列好了 “水渠修建的专业建议”,想着等会儿或许能 “指导” 几句。可没等村支书把话讲完,坐在前排的李大爷就先开了口:“俺觉得西边那段不用全修新的!去年暴雨冲坏的地方,底下还埋着老石头,清理出来再补点水泥,能省不少钱。” 他说着就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地上画起了水渠的走向,“俺种了三十年地,哪段水土流得快,哪段容易堵,闭着眼都知道。”
话音刚落,旁边的王婶就接了话:“省钱是一方面,俺更担心占了菜地!俺家那二分地刚好在规划的渠边,要是全挖了,下半年的白菜可咋种?” 这话一出,好几个村民都跟着点头,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家田地的情况。有人说 “能不能绕开老张家的果园”,有人提 “修渠时得留个小桥,不然农机过不去”,原本安静的小院瞬间热闹起来,连趴在墙角的大黄狗都竖起了耳朵。
我手里的笔顿住了,忽然觉得那些 “专业建议” 格外苍白。村支书没急着拍板,而是把村民的意见一条一条记在黑板上,时不时问一句:“那你们觉得,咋调整能既不耽误种地,又能把渠修好?” 这下更热闹了,李大爷又出主意:“可以在菜地边修窄点,到了开阔地再加宽,俺们几家愿意出工清理老石头,能省点人工费。” 王婶也松了口:“要是能留够种菜的地方,俺也同意,水渠修好了,浇地也方便,长远看是好事。”
后来的半个月,议事会又开了两次。从水渠的走向、材料的选择,到谁来监工、怎么分工,每一个细节都由村民商量着定。我跟着他们去实地丈量,看李大爷用脚步量出渠宽,听王婶教大家分辨哪种水泥更耐用,连村里的年轻人都主动提出,要帮着画图纸、算预算。有天傍晚,我看见几个老人蹲在渠边,借着夕阳的光核对尺寸,手指在石头上敲敲打打,嘴里念叨着 “再往左挪半米,就不占王家的地了”,那一刻,我忽然懂了 “草根力量” 是什么 —— 不是课本里的理论,而是藏在村民掌心的老茧里,藏在他们对土地的熟悉里,藏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里。
如今水渠早就修好了,水流顺着清理过的老石头渠槽淌进田里,灌溉时再也不用村民们挑着水桶跑远路。上次再去村里,李大爷拉着我去看水渠,指着渠边新留的小桥说:“你看,这就是俺们当时商量的,农机能过,还不耽误走路。” 风从渠边吹过,带着水稻的清香,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参加议事会时,老槐树下那些嘈杂却热烈的声音。原来乡村振兴从来不是 “自上而下” 的单向奔赴,而是像这场小院里的议事会一样,让村民把对家乡的牵挂、对生活的期盼,都融进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里,用最朴素的方式,垒起乡村变好的模样。
现在再翻开《农村区域发展》课本,看到 “村民参与式治理” 这几个字时,我总会想起那个夏夜的小院。木凳的吱呀声、泥地上的线条、村民们的讨论声,都成了最生动的注解。原来真正的乡村振兴,从来不是我们带着 “方案” 去改变乡村,而是蹲下来听乡村的声音,让那些生长在土地上的 “草根力量”,自己长出向上的希望。
散文随笔推荐
- 门锁
- 骨瘦的手指在清凌凌的月光下不断动作,好似强力扎根、直伸向黑暗的枯干老根。广阔的静托起一切细微游离的声响。
- 2025-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