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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往事

    发布时间:2025-08-07 阅读:
    来源:赵世阳/安徽中医药大学

  门前立着两株松柏,不知何年何人植下。树身粗粝,树皮皲裂如老人额上深刻的皱纹,又似干涸河床上纵横交错的龟裂。深褐的沟壑里,嵌着经年的尘垢和不知何时渗入的暗绿苔藓,如同岁月在其上刻下的古老地图。其枝干虬曲盘结,并非柔美的线条,而是一种与风雨长久角力后,筋骨毕露的倔强姿态。

  松针尖锐而密实,四季皆披着一身沉郁的墨绿。那绿并非鲜亮,而是凝重的、仿佛吸纳了太多风霜雨雪之后的暗色,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韧。即使炎夏灼人的日光当头曝晒,它们也只是沉默地承接着,不曾显出丝毫萎靡;待到严冬凛冽的霜雪压来,松针依然根根如戟,在积雪的重压下透出底下不屈的黛色。这绿意并非张扬的宣告,更像一种无声的抵抗,一种深植于骨血里的不动声色。

  风起时,松柏的声响也与旁树不同。不似杨叶哗啦作响,亦无柳枝柔曼飘摇。松涛之声低沉、浑厚,仿佛自地底深处发出。那声音是千万根松针摩擦聚合的沙沙声,是坚韧枝条在风中彼此较劲、拉扯的低吼。这声音灌入耳中,不似乐音,倒像是土地深沉的叹息,又似树木自身筋骨在低语,传递着一种不为风动、不为时移的定力。

  日光西移,树影便如浓墨般缓缓淌过门前的水泥地坪。那影子轮廓分明,松枝的嶙峋与针叶的细密皆被清晰地投射于地,随光线推移而缓慢拉长、变形,最终爬上台阶,漫过门槛,成为屋宇前一道不断延伸、变幻的黑色印记。人坐在檐下,看这浓重的影子一寸寸蚕食光亮的地面,仿佛时间本身被这沉默的巨树具象地丈量着,每一步都带着无法阻挡的沉甸重量。

  树下常有扫帚的痕迹。松柏并非不落叶,只是落得极其缓慢,极其零星。细小的枯黄针叶混着些微剥落的深褐色树皮碎屑,日积月累,在树根周围的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祖母每日清扫庭院,扫帚总要在这片区域多停留片刻。棕黄的竹丝扫过粗糙的水泥地,发出单调的“唰——唰——”声,将那些枯槁的碎屑归拢,最终倒入角落的簸箕。这清扫如同一种仪式,一种对老树缓慢代谢的、日复一日的接纳与抚慰。

  树皮沟壑深处,我幼时用小刀刻下的名字早已变形。稚拙的笔画被增生的树皮挤迫、吞噬、扭曲,只余下几道难以辨认的凸起疤痕,如同沉入古老岩层深处的模糊化石。那是我童年微弱的印记,被松柏强大的生命进程无声地覆盖、修正,最终成为它自身年轮里一道微不足道的、被彻底包容的伤痕。

  门前松柏,以粗粝的躯干和沉默的绿意,在四季流转中站成一种恒常的姿态。风霜雨雪,年复一年,刻入其纹理,却未曾动摇其根基。它们见证门前的生息过往,自身却仿佛超脱了时间,只是将根更深地扎进泥土,将影更沉地印在阶前。这静默的伫立,便成了一种无言的宣告——纵使光阴如刀,亦有一种生命,是以缓慢的消耗与不变的姿态,在流逝中站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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